第424章 那遥远的黄金城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是第三自卫骑士团团长,波旁•皮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位于自由之都中央广场骑士团指挥部的一个房间里。

        这里是集会用的讲堂。

        各区的自卫骑士团团员们齐聚一堂,在绝对说不上宽敞的建筑里,众人闹哄哄地抬头望向讲台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自由之都公务员的自卫骑士团虽冠有“骑士”之名,却和帝国其他的骑士团性质不同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没有侍奉的君主,实际上,与其说是骑士团,不如说是防卫都市的志愿制警备队还比较接近。

        团员几乎都是拥有战技的前佣兵和市民,一个贵族也没有,入团时举行的某种仪式,也只不过是形式上的礼仪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其成员混杂,有在都市中土生土长的人,也有外地的移民。

        由于拥有市民权的人都有入团的资格,所以骑士团几乎成了人种和年龄皆十分混乱的组织。

        加上这些人几乎都是男性,女性的存在十分稀少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三自卫骑士团团员艾丽西娅正是那稀少的存在之一。

        在这充满男性的空间里,她独自一人,以冰蓝的眼瞳注视着讲台上的人物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来简单报告昨天在中央广场发生的丧尸袭击事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讲台上,第三自卫骑士团团长,波旁•皮平正在报告。

        波旁年轻时曾是威泽特塞领地的一个佣兵团长,后来在战斗中负伤,瘸了一条腿,从此退役,来到自由之都讨生活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凭借丰富的作战经验与出色的指挥能力,迅速混上了第三自卫骑士团团长一职。

        除了佩剑以外,波旁还有一根特制的加粗火球术法杖。

        平时他拿这根法杖当做拐杖来用,必要时就用来战斗。

        通过这根法杖释放出的法术,比普通的法杖威力要强大一倍,即便是之前那种大块头的奇型丧尸,也一发大火球便干掉了,不过缺点是魔力消耗也很大,要经常充能。

        波旁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又瘸腿,但并没有显得老态龙钟,高大的身躯上没有丝毫肥肉,全是强韧的肌肉,双眸也锐利如鹰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光是站在那里,就散发出一股久经沙场的战场老兵的慑人气氛,实在难以想象他已年过六十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叼着雪茄,以粗哑的嗓音开始说明:

        “想必各位已有耳闻,先前我们在中央广场消灭了一只新品种丧尸,不管是外形还是力量,都与此前在东街区造成骚乱的那些大不相同。这只丑得简直就像是他妈的魔神的呕吐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波旁团长的这个粗俗的比喻,惹得许多团员们都笑了起来。曾经与奇型丧尸交手过的艾丽西娅却咬住嘴唇,心情有些复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解剖丧尸的遗体后,在身体里面找到了这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波旁拿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,用软木塞盖着的瓶子里有一小块绿水晶碎片,在散发着诡异的绿光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时间,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块水晶碎片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是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水晶,法医在东街的普通丧尸和中央大街的奇型丧尸体内,都发现了这个小玩意。魔法师们认为,这种水晶带有奇异的魔力,会寄生在人体内,并渐渐把人转化成丧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团员之一举手发问:

        “应该是人为的吧?是不是有人故意在城市里散播这种丧尸水晶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目前还不能确定,不过我们很快就会搞清楚的,因为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召集你们过来的。”波旁顿了顿,接着说道:“之前发到你们手中的资料你们应该都已经看过了吧?经过多方查证,那只奇型丧尸是由一个名叫‘钢条’的男子转化来的。这个家伙属于来自‘黄金城’的一个盗贼集团,根据可靠消息,那伙盗贼团的根据地就在西城门外的公路附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马上又有团员说道:“啊!莫非就是这伙盗贼团故意把市民变成丧尸的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团员们顿时起了一阵骚动,大家都义愤填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。”波旁团长叼着雪茄笑了笑,“所以,你们这群家伙明天就出城,去把那帮混蛋抓过来严刑拷打,问个水落石出吧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从黄金城来的盗贼团啊……”艾丽西娅听到“黄金城”,不由皱起柳眉,脑海中回想起了关于那个地方,自己所知道的一切。

        自由之都厄维兹威沙位于威泽特塞领地的北方边界处,南临威泽特塞,北临巴德兰茨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在巴德兰茨领地的西北部,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,那里因为缺水被称作“生命的禁区”,是一片极度干旱的死亡之地。

        传说中,就是在那样的地方,却矗立着一座比帝都也丝毫不逊色的繁荣热闹的巨型城市。

        根据曾去过那座城的商人的笔记所载,你会看到金黄的颜色,看到清澈流过的水,看到绿树环绕的宫殿,看到各种各样衣裳华贵之人——那就是巅立在沙漠之中的瑰宝:黄金城。

        艾丽西娅做为温拿•汉的养女,从小就接受良好的教育,可谓见多识广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也知道,大沙漠虽然有“生命禁区”的恶名,但那里其实还是存在着许多游牧民族,也并非绝对的荒无人烟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她还是有些不相信真的有人能够在大沙漠中,建立起一座媲美帝都的辉煌城市。

        散会之后,艾丽西娅单独找上波旁,对自己昨天在战斗中的差劲表现道歉。

        波旁则哈哈大笑地拍了拍她的肩膀,叫她不要放在心上,毕竟打败仗对菜鸟新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艾丽西娅心里却很不舒服,因为严格来说她已经不能算是新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都怪我从前太依赖“拂晓”了,导致自身力量严重不足,我以后还要多加磨炼啊!

        艾丽西娅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变强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两人就边走边聊,很自然的便聊到了黄金城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黄金城就是个完全不受帝国管辖的法外之地,那座城市里聚集着多到吓人的商人、佣兵、盗贼和毒贩。奴隶行业更是火得摸不得碰不得,是支撑那里的重要经济基础。人们都说,每年都会有大把的奴隶被运送到那儿,男的阉割之后训练成没有感情的战斗工具,女娃儿则被训练成妓女和性奴。哼,黄金城诞生以来可是抢了帝国奴隶市场不少的生意呢,帝国的奴隶商人们可都恨死那个黄金城主了。不过那位城主大人实在是不好惹,谁也拿他没有办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波旁说完,艾丽西娅忍不住问道:

        “波旁团长,那个黄金城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呢?他不但有胆量脱离帝国的管控,还能在那片死亡之地中建立起那种巨城,他到底是谁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哈哈,看来你对黄金城很感兴趣啊。”波旁笑着摸了摸下巴,说道:“这要从‘德索尔特家族’说起,德索尔特家族就是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俄派尔丝欧领地一个非常有名的豪门望族,家徽是只老虎,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,你果然具备跟你气质相符的学识。”波旁赞赏地笑了笑,接着说道:“想当年,德索尔特家族的实力足以与沃特森诺蒂一争长短。德索尔特是老虎,沃特森诺蒂是狮子,呵呵,都是长着尖牙利爪的大猫。老虎与狮子是不可能永远和平共处的,所以他们两个家族之间早晚必有一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又是贵族之间那些争权夺利的无聊游戏吗?请把过程简要地说明吧,我对那些龌龊的争斗不感兴趣。”艾丽西娅有些不屑地说道。

        波旁噗哧笑了起来:“不想听吗?嗯,也罢。不过权力的游戏其实远比你想的要精彩哦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知道,我已经见过太多了。”艾丽西娅面无表情地说。

        波旁用异样的眼光看了看艾丽西娅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他已经猜到艾丽西娅应该是出身于某个贵族家庭,不过现在看来,这丫头的背景只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啊!

        贵族的世界,也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残忍世界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帝国的法律严禁贵族之间私下争斗,但也仅仅只是一纸法律条文而已,贵族们的明争暗斗根本就是半公开的秘密,只要不是白痴,都明白是怎么回事。

        皇帝虽然嘴上说大家以和为贵不要打架,但实际是比较乐意看到贵族们打得头破血流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权贵们之间定期的互相消耗,在某种程度上可以防止地方势力坐大,防止地方割据政权的诞生,只要不搞得太过火,皇帝通常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
        有时候,皇帝还会暗中出手去支援一些他较为中意的家族,让他们在斗争中取得胜利。

        在拉斯伐瑞托帝国,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可以用特权将平民玩弄于股掌之间,可是很多时候,贵族也不过是皇帝手中的棋子。

        皇帝喜欢用这些棋子玩一场权力的游戏,胜利条件并非是让一方压倒另一方,而是让每个势力都保持均衡,只有建立起完美的生态平衡,帝国才会更加稳固,才能保持皇权的不可撼动。

        沃特森诺蒂家族与德索尔特家族的争斗也许是皇帝在暗中拨弄丝线,抑或单纯的只是狮虎不能共存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管怎样,经年累月的仇杀已经将俄派尔丝欧搅得腥风血雨,为了结束这一切,两大家族终于迎来了决战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是由当时还是沃特森诺蒂新任家主的莱因哈特,对战德索尔特家不世出的剑术天才威尔斯•德索尔特!”说到这里,波旁老眼放光,眉飞色舞:“两人在俄派尔丝欧领地最高的山峰上决战,这一战堪称史无前例的巅峰对决,因为他们两个都是当时最出类拔萃的剑士,代表了剑道的极致!两人只拼了一招就分出胜负。只见威尔斯剑出如虎,天地变色,但是对上莱因哈特的‘剑神’却如同泥牛入海,剑光瞬间就便吞得点滴无存。再看威尔斯,他像一头负伤的老虎仰天狂嚎,原来他的右臂已经被齐肘斩断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的那么详细,莫非你有亲眼目睹那场决斗吗?”艾丽西娅困惑地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波旁仿佛是为了掩饰尴尬般地大笑道:“不不,我可没那么幸运。决斗当天其实只有一个人在场,那就是威尔斯的随从。关于这场决斗,民间流传有无数个版本,有的说他们甚至打到了上天摘月、下海摸鱼的地步,这纯粹就是胡说八道!但是我的这个版本,绝对是最最真实的一版,因为我是通过特殊渠道打听到的,嘿嘿嘿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噢……”艾丽西娅看六十多岁的波旁一说起决斗就兴奋得像个小孩子,不禁觉得他都一把年纪了却还不够稳重,不过转念一想,也许男人都是这样子吧。

        接着波旁轻咳一声,面容一整说道:“话说那威尔斯惨败在莱因哈特剑下,德索尔特家族从此覆灭,俄派尔丝欧领地就变成了如今狮家只手摭天的局面。不过威尔斯败而未死,传闻他原本目空一切,是个极高傲的人,自认为天下无敌,结果不但败给莱因哈特,还被斩下执剑的右手,这对他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!战败的当天他就像丧家之犬那样没命地逃,从俄派尔丝欧一口气逃到了巴德兰茨,又从巴德兰茨逃入大沙漠,从此闭不出世。他用德索尔特家族雄厚的家底在沙漠中建造了一座巨城——没错,就是黄金城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原来德索尔特家的威尔斯就是黄金城主!”艾丽西娅动容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啊。凭借德索尔特家的财富和人脉,威尔斯几乎已经完全统治了大沙漠,相当于在帝国的势力范围之外建立起了一个独立王国,他就是沙漠中的国王!”

        艾丽西娅却不屑地道:“那个家伙,打不过莱因哈特,便自暴自弃地开始做起伤天害理的勾当吗?他不但败了,就连荣誉也失去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荣誉吗……”波旁露出复杂的表情,说道:“我想威尔斯会建立黄金城,就是为了向示人证明他还没有真的被莱因哈特打败,因为像他那种上位者心里最清楚,在这个世界上,败者从来都一无所有的,更谈不上有什么荣誉。‘双头龙’洛根当年何等风光,战败以后还不是立即就树倒猢狲散,落得万人唾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才不是呢!”

        艾丽西娅突然大喊起来,将老战士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    艾丽西娅情绪激动地说道:“父…洛根比那个威尔斯强上十倍不止!我听说在洛根即将一败涂地的时候,仍然有一名骑士冒死去营救他!还有,即便洛根已经战死,他的部下温拿•汉依旧肯履行与他生前的承诺,舍命去刺杀皇帝!哪怕他穷途末路甚至已经死去,但还是有人肯为他尽忠,对于一位君主来说,这就是莫大的荣誉!”

        波旁愣愣地看着艾丽西娅,她的反应居然会如此激烈,实在出乎他的意料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到底是对哪个敏感呢?

        荣誉还是洛根,抑或两者都有吗?

        波旁摸不着头脑。

        也许是荣誉吧,看她总是一本正经的,感觉她从前应该是一名真正的骑士,与自卫骑士那些半吊子根本不是一路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波旁清了清嗓子,歉然笑道:“哈哈…没错,你说得很有道理,洛根的确是比威尔斯更优秀的家伙!啊哈哈哈,我是老糊涂了,格局小了,看人看事都没有你们年轻人眼界宽喽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抱歉……”意识到自己失态的艾丽西娅小声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哈哈哈,别在意!嗯,反正咱们这几天没准儿是挫败了黄金城邪恶的阴谋,是正义的胜利!等下你要不要和我去喝一杯庆祝一番,我请客噢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了,我明天还要和大家出城讨贼,不能喝得醉醺醺的。”艾丽西娅直截了当的拒绝了,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并不喜欢喝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嗯,你说的是,的确不能因喝酒误了正事啊!”波旁又看了看艾丽西娅,有些劝慰地说道:“其实你若想要再休息一天也没关系的。你昨天和丧尸激战,精神应该还没有恢复吧,不必勉强自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艾丽西娅立刻说道:“我没事的,请不要担心我,那种战斗对我来说不算什么!请不要因为这种小事就把我藏起来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‘藏起来’吗?呵呵,真是个有趣的比喻啊。”波旁被逗笑了,“好吧,那你就加油吧,明天一定要多加小心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噢,对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团长?”

        波旁看着艾丽西娅,露出微笑,语重心长地嘱咐道:“艾丽西娅,你别在意昨天的失败。我看得出来,你的实力是很强的,只不过欠缺磨炼,所以心理素质欠佳。你不必急躁,也不必怀疑自己,只要沉下气来,让自己心如止水,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!谢谢你,波旁团长!”艾丽西娅心头一暖,深受鼓舞,十分感激地说道。